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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張愛玲100》之十八

〈傅雷,為張愛玲打開評論的第一扇窗(上)〉
    孤島上海,僅有的幾年時光,綻放出張愛玲傳奇,在現代中國文學史上,是奇蹟也是奇葩。
    沒有張愛玲,三零、四零年代,幾乎就是文學論爭,口號滿天飛。張愛玲是文壇奇蹟。但孤島上海,剛好避開左右兩翼的火線,給了張愛玲獨特的溫床。誕生張愛玲奇葩。
    夏志清雖然是推手,把張愛玲推向西方世界,奠定她在現代小說史上的份量。但,夏志清對孤島上海文壇的了解,其實有限。
    他曾撰文,說張愛玲走紅的時候,「想來沒有人曾以嚴肅的批評態度去分析她的小說,也沒有人把她同五四以來已享盛名的作家相提並論,去肯定她超前的成就。」
    這觀點,恰恰反映了正統學界,對於類似張愛玲這樣的作家,很嚴重的「誤解」。總認為,未經學術認證的作家,就難以進入文學的殿堂!
    亦恰恰凸顯了,孤島上海,在左右兩翼的夾擊下,被輕視輕忽的處境。
    事實上,張愛玲嶄露頭角之際,評論,而且是相當有水準的評論,在上海便出場了。其中,迅雨的〈論張愛玲的小說〉很具份量。
    迅雨,是誰?赫赫有名,他是傅雷,名翻譯家,解讀西洋美術名著的藝評家,鋼琴家傅聰的父親,《傅雷家書》作者。而,胡蘭成的〈論張愛玲〉亦不遑多讓,成為當時認識張愛玲小說的重要參考。
    迅雨的評論,1944年5月,上海《萬象》雜誌。胡蘭成的評論,同年同月,上海《雜誌》刊載。可見,上海雖是孤島,左右兩翼都沒正眼瞧它的文壇孤島,冒出一朵奇花,並非沒有高手看見!
    迅雨的文章,劈頭便是:「在一個低氣壓的時代,水土特別不相宜的地方,誰也不存什麼幻象,期待文藝園地有奇花異卉探出頭來。」
    但,張愛玲探出頭了。
    迅雨也一開頭便表態:「我們的作家一向對技巧抱著鄙夷的態度。五四以後,消耗了無數筆墨的是關於主義的論戰。彷彿一有準確的意識就能立地成佛似的,區區藝術更是不成問題。」
    迅雨等於提醒世人,技巧,正是張愛玲搶眼之處。迅雨進一步說。當時作家最感興趣的題材,是鬥爭。但多半是針對外界的敵人:宗法社會,舊禮教,資本主義之類的。
    「可是人類最大的悲劇往往是內在的外來的苦難⋯⋯個人在情慾主宰之下所招致的禍害,非但失去了洩憤的目標,且更遭到自作自受一類的譴責。」
    迅雨等於攻擊了五四以後,左右兩翼作家搖旗吶喊,文藝是戰鬥。但鬥爭的主題,都忽略了人的內在掙扎與痛苦。
    於是,他說「人的活動脫不了情欲的因素。鬥爭是活動的尖端,更其是情欲的舞台。去掉了情欲,鬥爭便失去了活力,情欲而無深刻的勾勒,便失掉它的活力,同時把作品變成了空的僵殼。」
    迅雨的評論,立下了標竿:張愛玲是奇花。她技巧夠好。她的題材,看似不碰五四以後鬥爭大主題,實則卻是探討了人的內在自作自受的愚蠢與苦痛。尤其,在情欲的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張愛玲開出了一個全新的舞台。
    於是,迅雨的評論目的很清楚:他廓清了文壇主要的缺陷後,他要讓大家跟著他來瞧瞧,「新作家為它們填補了多少。」
    以傅雷當時的份量,他對張愛玲的評價,即便嚴苛,卻是張愛玲小說奠定奇蹟的重要里程碑!(未完,待續)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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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