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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7】我在日軍槍下死裡逃生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我是中國人,受到日本的氣,被日本人打、被人家殺,哪有不恨的!?」 98歲的汪承棠,1926年出生於湖北黃梅,家裡經商,在優渥環境下成長,而身為長子的他更備受疼愛,不過這一切卻在1937年日軍侵華後變了調。 才13歲的他,於某天放學回家途中,因遭鄰居誣陷為「抗日游擊隊」的一員,突然被日軍抓走。在受盡凌辱、即將被處決的前一刻,一位日本憲兵隊的軍官救了他一命。 「我跟他兒子同年啊!再加上生日只差兩天,就因為這樣他對我網開一面,沒有殺我。」汪承棠說。 這位日本軍官不只救了他一命,還收養了汪承棠,待他如自己的孩子般,這讓汪承棠的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感激對方,但看著日本人對中國人的種種暴行,卻又忿忿不平。 後來,汪承棠加入了汪精衛所成立的「和平建國軍」(簡稱偽軍),主要協助日方的軍事活動,但他所投靠的九江大隊,因看不慣日軍的作為,後來脫離了偽軍,十幾歲的汪承棠也終於有機會離開日本人,成為國軍的一員。 抗戰勝利後,1947年2月,汪承棠被派往琉球群島,接受戰後物資。這時的他已經是中華民國憲兵,能以戰勝國之姿到日本,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但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親眼目睹了琉球人的慘況,從被日本統治、到歷經二戰的轟炸,種種一切都讓他感到不平。 「他們的土地都被日本人徵收,很多人沒房子住,二戰的時候又被美軍炸得很慘,傷亡的很多,他們很可憐的。」 兩年後,汪承棠結束任務回到中國,第一件事就是去湖北探望多年不見的家人,當時父親已經過世,原本富裕的生活也因為戰亂變得十分艱苦,而他的母親在困頓中生了病,能見到兒子,是她最大的安慰。 然而汪承棠並沒有料到,那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母親,因為在那之後便隨著軍隊來到台灣,母親後來則遭到共產黨批鬥,不久後病逝,臨終前還一直掛念著自己。 「我母親臨終前一直掛念著我,一直想著不嚥下最後一口氣,旁邊的人問她說『妳是不是想兒子?』她說『是。』 他們勸她不要再想了,就過去吧。」 訪談時講到這一段,汪承棠泣不成聲,98歲的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沒能好好盡到子女的孝道。 汪承棠後來在台灣成家立業,並服役長達20年直到退伍,日子安穩的同時,他也著手開始把自己的經歷集結成書。 86歲時,他寫了一本《江海浮沉》,主要在描述日軍侵略中國的相關記憶,如今他又在著手寫第二本書,內容是在替琉球人發聲,想要把他當年的所見所聞讓更多人知道。 至於當年那個救他的日本軍官,後來便失去了音訊,被問及是否想跟對方聯絡?汪承棠感慨地說「過去了就過去了,你心中的恩恩怨怨,都過去就是了!」 完整人物影音,敬請鎖定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7m4vacQpic。 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 透過無數真實經歷口述影音,還原大時代的離合悲歡。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官網】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臉書】 【遷台官網】 【遷台臉書】 【遷台YouTube】 【遷台LINE@】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6】空心菜的記憶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妻從社區的團購買來一把空心菜,梗很長,翠綠翠綠的,不像平日我買的空心菜,梗較短,也比較細,色澤沒這麼翠綠。看著擱在砧板上的這把空心菜,腦海裡浮現的,盡是兒時空心菜的記憶。 說來有趣,我最早的空心菜「記憶」,來自於中國傳統章回小說的《封神榜》。書中,暴君紂王寵信女巫妲己,紂王逼忠臣比干剖心示忠誠,比干剖心自白,用法術護住心胸,妲己扮成叫賣空心菜的老婦,比干路過,問妲己,人沒有心會如何,妲己回覆,人沒了心,就死了!比干一聽,大叫一聲墜馬而亡。 因為和空心菜有這麼一段淵源,家裡餐桌上出現空心菜時,幼小的心靈彷彿還會浮起《封神榜》書中妲己拿著空心菜,比干墜馬的插圖。空心菜咀嚼起來,滋味也不是那麼美味。 那時,我們住在長春路上一棟日式木造房子,前後庭院挺大。媽媽在後院養了幾隻火雞,帶著我們兄弟和妹妹,把洗菜切下的青蔥和空心菜根鬚,插秧似地種在土裡,權當是家裡的小農場。火雞慢慢長大了,沒事兒,直著脖子,漲紅了臉,咯了咯囉咯了地叫著;青蔥和空心菜也很隨意地拔高了,一個不留神,青蔥和空心菜全給火雞啄了,吃得乾乾淨淨。 自家種的空心菜沒吃著,不久,颱風來襲,風大雨急,火雞禁不起風雨摧殘,奄奄一息,颱風過後,食物缺缺,媽媽殺了隻火雞,煮了湯,沒人下箸。忘了是弟弟還是妹妹,潸然淚下,一鍋火雞湯扔了。那以後,我還是沒吃過火雞。 升小學六年級時,父親生意遭到困難,一家老少七口搬遷到當時算是台北邊緣的通化街。家中經濟匱乏,俗擱大碗的空心菜,成了餐桌上的主菜。 印象裡,那時空心菜的價格是一斤五毛錢,一買一大把。媽媽往往將空心菜長長的梗,切成小段,加上紅辣椒和一點豆豉,炒成下飯的開胃菜。剩下的空心菜,再做成兩道菜。帶梗的葉子,加上拍碎蒜頭,炒空心菜;鍋裡加水煮開,剩餘的空心菜葉丟進去,擱點鹽、一小匙豬油,三下兩下,空心菜湯出爐了。 小學六年級、初中三年,再到高中三年,那些年間,我們家不知吃進了多少空心菜。不過,逢年過節,我們是不吃空心菜的。爸爸說,空心、空心,名兒不好聽,年節討吉利,不吃空心菜,得吃別的青菜。 上大學後,在家用餐的機會越來越少。或許是不願回首艱苦青澀的青少年時代吧?自個兒在自助餐店裡點菜,總會有意無意地避開空心菜。何況,媽媽炒的空心菜,碧綠碧綠的,特香,自助餐店裡的空心菜,一坨一坨黑乎乎的,絲毫引不起我的食慾。 大學畢業後,受訓、服預官役,印象裡不記得軍中的伙食出現過空心菜。大約是因為空心菜不適合大鍋炒,炒過,也不適合久放在伙房裡,部隊裡的餐桌上要是出現黑乎乎的空心菜,伙房裡的大廚怕是要被人批評做黑心廚子吧 當兵的那一年多,格外地想念媽媽炒的空心菜。 民國67年春夏,我奉派擔任三民主義巡迴教官,「浪跡」在不同城市的國軍英雄館和部隊間。那些日子裡,晚餐通常自理。我喜歡隨性地走在大城小鎮的街頭,尋尋覓覓,來碗陽春麵或是榨醬麵、麻醬麵,切點豆干海帶,再來盤燙空心菜,淋上一小瓢滷肉飯的醬汁,那般人間美味,如今想起,依然覺得齒頰留香。 當完兵,渾渾噩噩唸完碩士班,初出社會,入了媒體,遇著台灣經濟起飛,台北通衢大道邊上、深深的巷弄裡,各色美食料理,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尖來。媒體工作者,美食沒少吃過,好酒也沒少嚐過,記憶中的空心菜卻彷彿從餐廳裡消失了!只記得中國時報大理街大門口的麵攤上,龍山寺前大排檔的全牛料理攤販那兒,還能吃得到沙茶炒牛肉配上空心菜。 離開媒體,結婚生子,下海經商,再到奔走兩岸,記憶裡,空心菜的滋味越發地淡了。或許是蔬菜的選擇變多了,再加上兩個孩子不愛吃空心菜,家中餐盤裡出現空心菜的日子,屈指可數。 上班時間,公司附近的餐廳絕少提供空心菜,商場酬酢,空心菜似乎也上不了檯面。只有那年到印尼巴譚島參訪探路時,在海邊餐廳裡,吃到了大盤快炒的空心菜。油亮亮的空心菜,搭配上現撈上來燙熟的龍蝦、蚌殼、海魚,也算是嚐了鮮又解了鄉愁吧 至於大陸,北方餐廳裡,壓根兒沒瞧過空心菜(蕹菜)的影子。台商尚未進軍大陸餐飲業前,上海也沒聽說有人吃空心菜的。倒是台灣慢慢引進了些大陸的青菜,像是上海人嗜食的塌棵菜和薺菜,以及碩大的山東大白菜。總之,空心菜似乎不是商界人士的菜,混跡商海的日子裡,嘴裡和記憶裡,空心菜的滋味淡極了。 台灣改制周休二日後,我們家族開始每週六的家族聚餐,兄弟輪流到爸媽家當番。後來,越來越多的時間是叫外賣。各色空心菜作法逐漸回到家族聚餐的餐盤裡。腐乳空心菜、蝦醬空心菜、魚露空心菜、空心菜爆炒羊肉、牛肉空心菜的記憶,多了異國的滋味。 孩子陸續長大離家後,我與妻逐漸適應空巢的日子,空心菜逐漸回到了二老的餐桌上。小時候五毛錢一斤的空心菜,如今,一把不到一斤,均價漲到了一把十五到二十元,前陣子,遇著南部鬧大水,空心菜和其他葉菜類一樣,比肩齊漲,居然漲到兩把五十元,小小把的空心菜裡,還夾著不少泛黃的爛葉。 年歲漸長,空心菜的滋味依舊,只不過,齒牙一天不如一天,食過空心菜,特別容易塞牙。照著鏡子,用牙縫刷剔出牙縫裡的殘葉,剔著剔著,空心菜的記憶彷彿越來越鮮明了,一如逝去歲月的記憶。 本文取自《台北舊事──一個外省第二代的生活記憶》專書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5】遷台國軍顛簸一世 孑然一生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我這個性本來就直來直往,我出來就不後悔。」 出生於雲南大姚的金宏春,家中擁有大片田地,祖輩以務農維生,家境小康。排行老么的他更是備受疼愛,從小就養成了驕縱性格。 國共內戰爆發後,國軍挨家挨戶抽壯丁,當時家中只有金宏春和他的姪子符合從軍資格,不忍長輩傷腦筋,他便自告奮勇參軍。跟著軍隊,一路從雲南撤往越南,沿途不但得躲避共軍追擊,還得翻過十萬大山,超過1200公里的路程,異常艱辛。 「我們抬著馬克沁機槍座架,走在山溝裡,底下那個小石子很多,我們穿著襪子走,腳都起泡,每個人腳幾乎都爛掉了啊。」金宏春回憶。 跟著國軍26軍93師,金宏春翻山越嶺,最終到達了越南萊洲。當時越南由法國統治,一到越南境內,國軍就被要求繳械,後來更被關入富國島的集中營裡頭,整整軟禁了四年。 「富國島的生活很無聊,我們在裡面沒事就下棋或看書,一心只想要趕快重獲自由。」 1953年,在國際輿情的壓力下,法國同意讓滯越國軍返回臺灣,政府因而啟動了「富台計畫」,將三萬多名國軍分批接來台灣,這也讓金宏春抵台時激動不已,在高雄下船時,呼吸到自由的空氣、看到眾人熱情迎接,那真的是熱淚盈眶。 只是來台後的發展,並沒有想像中順利,在軍中因為派系問題,讓金宏春備感歧視,在台灣服役26年,始終沒有機會升遷,因此50歲退伍後,他選擇到電子廠上班,展開新生活的同時,也透過香港轉信,和家鄉的親友取得聯繫。 1989年,離家30多年的金宏春,終於踏上返鄉之路,只是再回到雲南,父母早就不在,反而結識了小他15歲的陸籍妻子,但結婚後兩人感情生變,常為了錢財爭吵,最終只好走上離婚一途。 再加上軍中的同袍相繼離世、居住的房子被迫拆遷,種種遭遇讓他對人生十分感慨,於是在90歲時決定一個人住進榮民之家,還把過去的所有物品通通扔掉,只留下了一張大頭照及兩枚勳章。 「我把以前的日記、照片通通燒掉了,只留下勳章,想說將來我走了,我的骨灰罐子還能放在軍人公墓,還有這個東西做為證明啊。」 想到從前,金宏春常常會在窗戶前流淚,他思念母親、更感嘆這輩子的顛沛流離。 造化弄人,94歲的他只期盼能平靜度日,拋開過往,好好享受晚年。 本文取材自YouTube人物故事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4】撫今憶昔 難忘雞蛋與我的點點滴滴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幼稚園大班到小學五年級,家境尚稱優裕。我們一家住在長春路吉林路口、庭院深深的「日式豪宅」裡,那段時間,母親一直都養著雞。我幼小的心靈裡,百思不解,我們家環境不錯,幹嘛還要養雞?直到這些年,民進黨執政,沒事就猛鬧蛋荒雞荒,恍然大悟,半個多世紀前的台灣,民生經濟還在那要起飛、尚未起飛的階段,雞隻雞蛋供應不足,只能靠人們自力救濟了。 那時,很少人家不養雞。早上上學,從家門口走過松江路,再走到今天正在都更的六福客棧對面的長春國小,一路上,都能瞧見好多人家院子裡,都養著三、五隻的雞。回想起來,謝東閔還沒提倡「客廳即工廠」前,養雞應該家家戶戶的副業吧! 家家戶戶養雞的那些日子裡,每天清晨,天還未破曉,附近鄰居飼養的公雞便扯著喉嚨,此起彼落地啼叫起來了。我問父親,天還沒亮,雞怎麼這麼早啼叫?父親說,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三更是指夜裡十一點到一點,五更是三點到五點,古人用功讀書得讀到夜裡十一點以後就寢,清晨三點到五點,公雞啼叫了,就得起床梳洗做早課了! 每天早上,早餐前,母親都會到雞籠底下取出母雞剛剛產下的雞蛋,新鮮的雞蛋,帶著微微的溫度,蛋殼上常帶些血跡。早餐的雞蛋,不是荷包蛋,白煮蛋沾鹽巴,就是單面煎的「月亮蛋」,再不然就是將蛋打散,加點冰糖,用開水沖開,配上吐司果醬。 遇上我在學校要參加演講比賽的當天早上,媽媽會讓我吞下一顆新鮮的生雞蛋,保養喉嚨。好多年、好多年以後,席維斯.史特龍主演的「洛基」在台上演。其中有一幕,洛基清晨出門跑步鍛鍊前,一口氣吞下好幾顆生雞蛋,銀幕底下的我,不禁回想起小時候母親要我生吞雞蛋的情景。 住在長春路時,庭院甚寬,母親將雞養在後院的籠子裡,白天放他們出籠,覓食、運動帶戲耍,傍晚再將他們趕回籠裡安眠。照現在的標準,不知道這樣飼養的雞算不算得上是半土雞? 後院裡,除了雞舍外,母親還帶著我和弟妹,拿著切下的空心菜根和蔥鬚,栽種了一方空心菜和青蔥,也算是另類的家庭自然課。我們會在小小的菜園周圍,用竹條樹枝,圍起圍籬。不過,圍籬終究擋不住放養雞隻的奔襲,剛剛冒出芽的空心菜和青蔥,往往慘遭雞隻悉數剿滅。 記憶裡,後院栽種的空心菜和青蔥,似乎從未長成。但念在那些雞隻每日貢獻雞蛋數顆,惠我良多,不忍心苛責,更別說將它們宰來吃了!不過,天生我材必有用。母雞生蛋日久,雞齡漸長,雞蛋產量銳減,到頭來,還是得奉獻肉身的。 母親殺雞的身手,甚為俐落,一手抓起雞隻,一手揮刀,割斷雞的脖子,再將雞隻擱進滾燙的熱水裡,三下兩下,便將雞毛拔得乾乾淨淨。一旁的我們,帶著佩服的眼神問母親:「媽,妳是怎麼學會殺雞的?」母親說:「媽媽小時候, 外祖母走得早, 媽媽看鄰居殺雞,學著學著,就會了!」「會怕嗎?」「當然啦,剛開始,手也是會抖的呀。」 記不得那些雞是如何來到我們家的?是買已經養大的雞還?是買來雛雞自個兒養大的?小學六年級時,舉家搬遷到通化街的侷促的二層小洋樓,沒有後院,鋪了水泥的前院,不甚大,也不適合養雞。母親決定在二樓的陽台,繼續養雞,想著給五個孩子補充營養。 我們是秋天搬到通化街的,安頓好了之後,母親買來雛雞,擱在陽台的雞籠裡飼養。不多久,冬天來臨,寒風呼呼,我們將雛雞搬進屋內,還在雞籠上吊了一盞一百燭光的燈泡,幫雞隻保暖。不料,清晨醒來,赫然發現,前晚還瑟瑟發抖的小雞,竟然活活地被電燈烤死了! 開春後,母親動心起念,又買來一批雛雞,準備東山再起。不料,這回,小雞慘遭蚊蟲叮咬,來不及長大就夭折了!再次確認通化街環境不適合養雞後,母親放棄了養雞的念頭,從那時起,我們再也沒吃過微溫的新鮮雞蛋了! 在我青少年的記憶裡,雞蛋佔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家裡頭有米沒菜時,蛋炒飯是最佳選擇。醬油炒飯,再加上一顆荷包蛋,也不錯。再不然,豬油拌熱飯淋上蛋汁,也能讓我們幾個孩子大快朵頤。遇到爸媽手頭寬裕些,紅燒肉裡鹵上好幾顆滷蛋,那就更棒了。 青春期的孩子,正在長身體,活動量大,容易餓。父親和母親會用麵粉和水,打顆蛋,加點糖,小火油煎,攤成一張張的蛋餅,就成了咱家自製的下午茶點心。有時候,父親也會將饅頭切片,沾上蛋汁,用炒菜鍋,小火油煎或烘烤,再沾點白糖,也很受我們兄弟姊妹的歡迎。 從民國50幾年到我大學畢業,雞蛋的價格一直都很親民,是尋常百姓補充營養的最佳選擇。小學六年級,惡補正夯,每天要帶兩個便當到校。兩個便當裡,總有蛋的影子,荷包蛋、滷蛋、番茄炒蛋,甚至就是滿便當的蛋炒飯。 服兵役擔任三民主義巡迴教官,巡迴各營區講演,每逢自行在外覓食時,總喜歡叫上一盤蛋炒飯,配上一小碟燙空心菜和一碗魚丸湯,便是人間美味了。 孩子上小學後,幫他們準備便當。有一陣子,兩個孩子愛上了蛋包飯,為父的我,怕他們營養不夠,常常用上兩顆蛋攤煎成厚厚的蛋皮,包覆著蝦仁或是肉絲炒飯,再淋上鮮紅的番茄醬。每回幫孩子準備蛋包飯,就不由得想起家境困頓時,母親為我準備的蛋炒飯便當。 家裡環境最差的那段日子裡,母親絞盡腦汁用非常有限的菜錢,為全家準備三餐。廉價的雞蛋在母親的手裡,也能變出好些花樣。三、四顆雞蛋打散,兌上水,便能蒸出好大一碗蒸蛋,起鍋前淋上麻油、醬油和蔥花,鮮美極了。直到今天,只要是吃日本料理,必點蒸蛋。滑嫩的蒸蛋,擱上一顆蛤蜊、一片魚、一粒小冬菇,分外鮮美,讓我百吃不厭。憶苦思甜,或許有著對艱困歲月的緬懷吧? 那天,聯合晚報的「退除役官兵」在南京東路的祥福樓聚餐。第一道菜居然是日式蒸蛋,江浙菜館提供日式蒸蛋,不知是在蛋荒時期,刻意滿足饕客對雞蛋的想念,還是炫耀餐廳不缺雞蛋? 讀政大時,王子麵正夯,指南路上的幾家小店,入夜後都提供開水泡王子麵,熱騰騰的泡麵,在碗裡打顆生雞蛋,或是請店家加一粒水煮蛋,就是豪華的宵夜了!印象無誤地話,石油危機還未來臨時,一顆雞蛋要價五毛。王子麵配雞蛋,比起一餐五塊錢的自助餐,還是很划算的。 一九七七、一九七八年,我在金門料羅灣兩棲偵察營服預官役時,每天早上,廚房邊上,胖胖的伙食兵和老士官長,圍在大臉盆旁,兩手不停地剝著白煮蛋;一旁幾位老士官長,掰著饅頭,夾上一顆白煮蛋、生辣椒和蒜頭,大口大口地咬著。兩棲營的官兵,每天早餐都能享用一顆白煮蛋。軍中伙食艱難,一天一顆蛋,是特種部隊的「特權」,不是一般部隊的阿兵哥都能享用的。 一九八二年,我從中國論壇轉進聯合報,一九八三年,再從聯合報轉進中國時報,直到那時,方才知道,每天的報紙都會刊登的全省蛋價資訊,一般讀者壓根兒不會留意的訊息,竟是兩報系在地方上爭奪報份的重要工具。那時,全省幾萬家雜貨店,都得靠報紙刊登的蛋價,決定雞蛋的進貨量。完整的蛋價訊息,關係到小小雜貨店的營收利潤,報禁時代,再怎麼精簡版面,蛋價資訊絕不可廢。 超市和大賣場沒有闖進台灣前,買雞蛋都是到鄰近的雜貨店或是菜場裡專賣雞蛋的攤商那兒去買。散裝的雞蛋,擱在鋪了一層稻米穀殼的竹編的大盤裡,消費者從竹盤裡,一顆顆挑選,論斤論兩,秤重買賣。散買雞蛋的年代,店家會提供馬糞紙糊成的紙袋,方便消費者拎著雞蛋回家。 超商和大買場興起後,只剩下尚未轉型的雜貨店和傳統市場的批發商,還能散買散賣雞蛋。不過,少有店家提供馬糞紙袋。好一陣子,通化街菜市場有一雜貨店還提供馬糞紙袋,後來,店家要求消費者重複使用馬糞紙袋,消費者若忘了攜帶馬糞紙袋,就只能用塑膠袋裝置雞蛋了袋裡,走在路上,危危顛顛,雞蛋堆疊在薄薄的塑膠,深怕雞蛋碰撞破了。 70、80年代,黨外運動和農民與勞工抗爭,風起雲湧。那段日子裡,雞蛋是街頭運動的主角之一。忠孝東路上的來來飯店、中山南路、濟南路的立法院、杭州南路上的糧食局,都曾在聲嘶力竭的街頭抗爭中,留下斑駁的蛋液痕跡。當年還是國貿局局長的蕭萬長,參加前身WTO關貿協定談判返國時,慘遭蛋洗,留下微笑老蕭的招牌影像。 戒嚴時期,街頭抗爭的群眾,扔擲一箱又一箱的雞蛋,絲毫不覺得糟蹋天物,當時,雞蛋供應無缺,蛋價低廉可見一般。今昔對照,號稱民主轉型、民生富裕的今日台灣,雞蛋缺缺,人人求蛋不得,有若大旱之望雲霓,就連拿雞蛋丟擲執政者都成了奢望,真不知進步何在? 幾千年來,中國歷代王朝敗亡更迭,絕大多數都起因於農民革命。我未能細查各個朝代的《食貨誌》,不知古代中國的農民革命,有沒有因缺蛋而起的?不過,我很確定的是,廟堂之上,渾蛋越多,笨蛋越多,那個王朝離覆滅之日也就不遠了! 本文取自《台北舊事──一個外省第二代的生活記憶》專書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3】追憶在長春路生活的日子

編按:凋零不可逆,搶救不容緩,兩岸故事在時間的字句中飛奔。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計畫,期能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留存歷史見證,珍藏可歌可泣的「我家的兩岸故事」。 完成「夢迴昔時邊緣地帶的通化街老家」一文後,小學同學昭祥留言「我忘不了的是長春路上的宅第!」昭祥和我是小時候的鄰居兼同學。他說,他懷念他家的老屋,也忘不了我家在長春路的大宅。長春路的老宅,周遭盡是政府官員和美軍顧問團的宿舍,日式木造房屋,很舊,庭院很大,昭祥一言,喚起了我兒時模糊的記憶。 到底是什麼時候搬到了長春路的,我毫無印象。只記得,幼稚園畢業、要上小學前,父親將老舊的房屋做了一番整修,打掉了原有的大門,改成一面左右對開、帶有鐵栓的大門,門柱和門楣是洗石子的,門楣底下安裝了日光燈。大門平常不開啟,遇有車輛進出、搬運貨物時才會開大門走大路。大門旁邊,另外做了一個有彈簧鎖的小門,供平日進出之用。 房屋修葺完工,正巧是我上小學報到註冊那天,臨出門前,背著書包,穿著制服,在新修的大門內留影。半個多世紀過去,照片泛黃,人像模糊,已看不清自個兒幼時的清秀模樣。 改裝後的庭院,除了2株原本就有的、高達2、3層樓的大王椰外,小門入口到客廳進門台階前,種植了幾株桂花、茶花和木槿,還搭建了一座葡萄架;大門入口,水泥鋪成的「迎賓大道」直達台階,兩旁種植了夜來香。葡萄攀藤,覆蓋了整座葡萄架,葉蔭疊疊,夏天午後,涼風習習,大王椰搖曳,葡萄架下,成了外公最佳的午憩場所。 民國39年,父親和四叔逃難來台,不久,四叔染疫病故(我們長大後,拼湊若干蛛絲馬跡,合理懷疑,來台時服憲兵役的四叔,很可能是白色恐怖的犧牲者。)父親孤身在台,和母親結縭後,侍奉外公如生父。那時,外公還在台北縣政府服務,每個周末,父母親都會邀請外公來家用餐,用餐時,父親會奉上一瓶紅露酒,餐後,微醺的外公躺在葡萄架下的涼椅上,酣然入睡。 迎賓大道的另一邊,是一座鋪了高麗草的花園。父親不知從何處買來一組鞦韆,蹺蹺板,還有一個手搖的旋轉椅,整個花園,就像是個具體而微的兒童樂園。小小的兒童樂園裡,我和弟妹留下了許多兒時的記憶和影像。 長春路老家的庭院,是絕佳的賞月場所,也是元宵節玩花燈的好地方。小時候的台北,不似今日的酷熱。中秋夜,夜涼如水,爸媽帶著我們,在院子裡擺上桌椅,月餅、柚子,舉頭望著月裡嫦娥和月兔杵臼,聽著父親講述兒時在武穴老家過節的日子,無比逍遙。元宵節當晚,父親放完一串鞭炮後,我和弟妹,拎著彩色玻璃紙和竹篾扎成的飛機、輪船和關刀的燈籠,繞著院子遊行,不出門,也能體會上元燈節的快樂。 在模糊又似清晰的印象裡,整建後的「新房」,加蓋了一間敞開的餐廳,餐廳臨著後院那面,是一排落地窗,另一邊,隔著一條頗長的走廊,則是客廳。餐廳裡,父親擺上了一張頗為氣派的長條桌,足足可以容納8到10人同桌用餐。 來過我們家玩的小學同學,除了在那小小的兒童樂園玩耍外,幾乎都曾經在寬敞的餐廳裡,嘗過媽媽親手做的小點心。暑假將盡,有些特別要好的同學也會相約到家裡趕暑假作業,趕工的場所,首選餐廳那張長桌。 小學時,經常被指派參加國語演講比賽。比賽當天,一大早媽媽就會去自家雞窩那兒,掏出一個熱呼呼的生雞蛋,打散了,用開水沖開,加點冰糖,讓我一口吞下,據說可以保養喉嚨。接著,媽媽會坐在餐桌的一頭,扮演聽眾,我則站在長餐桌的另一頭,試講給媽媽聽。 那些年,父親事業頗為成功,時常呼朋喚友來家打打牌、吃個便飯。氣派的餐廳,正好派上用場。父親在家宴客應酬,或是母親親自下廚,或是叫外賣。那時候的外賣送餐,老闆或伙計都提著一個長方形的大木盒,裡頭裝著各色菜餚,打開木盒,擺上餐桌,一頓豐富的晚餐於是開席。 打麻將的人,其實不太在乎餐飲的內容,比較在乎的是茶水香菸是否供應無缺,在乎的是麻將間通風與否、溫度是否宜人。新房子的客廳,方正又寬大,一邊擱著鋼琴、落地燈,和最新的飛利浦出產的落地豪華收音機與留聲機;沿著2面窗戶,是4把精雕的太師椅和茶几,邊上還有一張厚實的書架,書架上,擱著好些日文雜誌、兒童繪本和有注音符號的書籍。客廳中間,放得下牌桌和兩張擱茶水與菸缸的小桌外,還容得下2張大塑膠澡盆,澡盆裡放著一座小牆似的冰塊,兩架電風扇對著冰牆直吹。民國50年代初期,這樣的麻將間,怎能不吸引人。 沒有牌局的日子,客廳是弟妹練琴的場所,是我閱讀課外書籍的地方,也是父母親訓誡我們兄妹的所在。冬天裡,父親便會拿出一個乳綠色、類似青花瓷的火盆,升起炭火,擱上一個圓形的鐵架,一面烤火,一面燒著開水,等水燒開了便可用來沖自製的麵茶。小弟出生後,火盆上換上了小弟的尿布和未乾的衣物。隔年,父親生意受挫,舉家搬到通化街,火盆依舊在,炭火不再,再過幾年,古意的乳綠色火盆,不知所終。 就像日劇裡呈現的那樣,大門穿堂,邊上有一鞋櫃,進了門,脫了鞋,換上拖鞋,還得上2個台階,才算進了家。老家房子內室的地板,全是長長寬寬的雙層木板條拼成的,深褐色的地板,打上蠟,光彩奪目,很是高級。我們小時候,常穿著襪子,在屋裡的長廊上玩起溜冰的遊戲,惹得媽媽拿著雞毛撢子,忙著制止我們,怕我們跌跤,也因為洗襪子累人。 進家門後,一邊通往客廳,另一邊則是兩間臥室,外帶一間小的書房。臥室裡的格局,全然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時有張大床,爸媽常在睡前帶著我們4個毛頭孩子,窩在大床上,唱歌講故事。冬天,我們兄妹喜歡將冰冷的小腳,擱在父親的暖烘烘的肚子上取暖。 50年代,環境衛生不甚乾淨,庭院草叢,屋宇高架地板下,蚊蟲特多。夏天裡,蚊蟲特愛叮咬孩子白嫩嫩、幼咪咪的皮膚,一不小心,手臂上、小腿肚上,甚至大腿上盡是「紅豆冰」。洗完澡後,我們4個小孩,一字排開,站在臥室的大床邊,輪流讓媽媽為我們擦藥。遇到已經化膿的苞苞,媽媽用縫衣針戳破膿包,擠出黃色的膿和紅紅的血,再塗上紅藥水,撒上白白的消炎粉末。 新房子的浴室,用磁磚砌了一個可以深坐的直立式浴缸,後院加裝了燒熱水的鍋爐。抗戰爆發前,父親被送到日本讀書,這一去,整整8年,直到抗戰勝利。留日8年,父親特別喜愛泡澡。寒冷的冬夜,父親帶著我們兄弟,在熱氣騰騰的浴缸裡泡澡,是最幸福的回憶。 忘了浴室和廁所是分開的還是在一塊兒,廁所門邊牆壁上,掛了一幅小尺寸的水彩畫。那幅畫,畫的是靜物,皺褶的桌布上,擺著2顆蘋果,花瓶裡插著一束鮮花。那幅畫是世界知名畫家李芳枝阿姨的傑作,李阿姨是媽媽北一女高中的同學,赴法國深造前,特地畫了那幅水彩畫,送給媽媽當結婚禮物。媽媽說,我很小的時候,坐在小小的痰盂上學著自己排便,排便完畢,不知怎地,就會抬頭望著那幅畫,大聲喊道「鮮花蘋果,好囉」。日後,「鮮花蘋果,好囉」便成了我們小孩排便完畢的通關密語。 54年,搬離長春路時,那幅鮮花蘋果也隨行到了通化街,因無處懸掛,收到樓梯下的儲藏間,時日久了,芳蹤杳然。2022年,媽媽溘然長逝,整理爸媽遺物和家中雜物時,赫然發現,失蹤已久的那幅鮮花蘋果,就收藏在書櫃頂上。 住在長春路時,家裡環境頗為優渥。課餘,我跟著媽媽北一女的同學、當時在北市商執教的周月坡阿姨學畫,大弟和妹妹則跟著長安國校的官老師學小提琴和鋼琴。 北市商位於大龍峒,孔廟的對面,周阿姨的畫室也在學校旁。上課的日子,我得帶著畫具,從長春路走到中山北路搭公車,東轉西轉,轉到大龍峒。應該是周阿姨教導有方吧,從小學一年級到小學五年級,我年年參加全國學生寫生比賽,年年優勝,家中獎狀,厚厚一疊。轉學到東門國校後,在升學主義「荼毒」下,童年的繪畫生涯,於焉告終。 大弟和妹妹學琴,媽媽身兼交通大臣和隨堂督學,還趁著弟妹上課時,學得一招半式。平日在家,媽媽以身作則,嚴格督促弟妹練琴,兩三年的功夫,儘管媽媽功夫未臻化境,拉琴彈琴,自彈自唱,完全難不倒媽媽。 大弟的小提琴功夫,雖然還不及交響樂團首席小提琴手的地步,闖蕩各類比賽,綽綽有餘。印象中,搬遷通化街前,似乎也曾另投名師。大弟後來進入華岡藝校,也在藝校的交響樂團擔任小提琴手。當時,華岡藝校與國立藝專齊名,師資傑出,藝校培養的不少音樂家,至今仍活躍在台灣樂壇。 妹妹後來有機會跟隨長春國校的徐欽華老師學琴,日後,妹妹也曾有機會請日籍鋼琴大師藤田梓,指點琴藝,卻因家裡經濟不允許,沒能追隨名師。妹妹念北一女和台大時,都擔綱學校合唱團伴奏,也藉著教授鋼琴賺取學費。徐老師已登耄耋,直到現在,妹妹每由美返台時,都會登門探望恩師。2023年,徐老師在加拿大辭世。 除了學畫,我還有一項由父親主持的「晨間課外教學活動」。小學二年級後,父親嚴格規定,每日清晨,由他親自授課,「點閱」教授《幼學瓊林》和《論語》,一天背誦一段,次日驗收,驗收不過,戒尺伺候。父親授課、驗收、懲罰,都在書房裡進行。父親幼時接受私塾教育,授課時,真的是用紅墨水筆,逐字「點閱」,翻開當時我念過的「仿線裝書」,內頁斑斑點點,盡是父親的墨跡和筆跡。有些時候,父親前晚應酬,宿醉半醒未醒,次日清晨,父親依然準時起床授課,父親身上的酒味混著嘴裡的菸臭,至今難忘。 我四、五年級時,兄妹3人同時就讀長春國小,是代表學校參加校際作文、演講、小提琴、鋼琴音樂比賽的常勝軍。不過,學校師長眼中的好學生、風雲人物,未必就能贏得所有同學的好感。記憶中,我和大弟都曾在學校被別班的學生霸凌過。在我幼小心靈上,留下很壞的記憶。不過,父親要我們發揮阿Q精神,就當他們是亂吠的野狗。我雖不解阿Q精神是什麼意思,對他們的霸凌,倒也因而釋懷了。 住在長春路的童年,無憂無慮,有著滿滿的幸福。每周假日,母親和好友們相約,支開各家的老爺,帶著一票小傢伙,到陽明山、天母或是植物園郊遊、寫生和野餐。不郊遊時,父親出馬,帶著我們兄妹和三弟,或遠征福隆海水浴場,或是到西門町的中國大戲院、萬國大戲院看電影。有一回,父親帶著我們,才走到南京東路、吉林路口的公車站,路口新開張不久的第一大飯店,祝融到訪,熊熊烈火夾著黑煙,滾滾而上,把我們嚇壞了。 住長春路時,我們小孩有個傷風感冒、或是要打預防針,媽媽都會帶我們走到南京西路、美而廉西餐廳再往下走幾步的黃小兒科掛號看診。醫生伯伯很兇,看診時,我們都乖乖的,不敢調皮。看診完畢,如果病情輕微,媽媽會帶我們走到圓環邊上的赤峰街喝碗紅豆湯或花生湯。甜甜濃濃的紅豆湯和花生湯,祛除了吃藥的苦味兒。 除了喝紅豆湯、花生湯,爸媽也常帶我們到圓環逛夜市、看電影。記憶中,圓環那時有2家戲院,日新國校旁、首輪的遠東戲院,和放映二輪電影的中央戲院。克拉克蓋博和費雯麗主演的「亂世佳人」,是在遠東戲院看的。看完電影,不解人事的我,認定費雯麗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美麗的費雯麗勾起了我閱讀原著「飄」的濃厚興趣,不多時,我便看完厚厚一本、中文翻譯的「飄」,似懂非懂。 中央戲院看的電影,印象最深的,一是李行導演的《婉君表妹》,一是凌波和樂蒂主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2部電影看完後不久,我就轉學到東門國小了。就在那時,梁兄哥的黃梅調「瘋」靡全台,收音機裡點唱的聽眾,絡繹不絕,儘管父母嚴禁我們收聽靡靡之音,耳濡目染,我居然也能哼上幾段《遠山含笑》呢。 民國54年,9月1號,新學期開始,我和弟妹轉學到東門國校,一個多月後全家遷居到通化街,無憂無慮的童年,戛然結束,等著我的,是晦澀煩惱的青少年歲月。 舉家搬遷通化街後,不知是屬於父權主義者的愧疚,還是試圖東山再起的雄心依舊,好長一段時間裡,父親老喜歡在日曆紙背後,畫著各式房屋的草圖。我問父親「畫這幹嘛」父親有些靦腆又充滿著憧憬對我說「爸爸有錢後,再買一棟大房子,等你們結婚後,全家可以住在一塊兒」。儘管在日本接受過高等教育,少小離家的父親,思想還是很傳統,老念著全家族都住在一塊兒。 父親的豪宅夢,終究沒能實現。年歲漸長,午夜夢迴,除了經常夢到回到通化街的老家外,也時常夢到自個兒返老還童,穿著制服,走過松江路,沿著長春路,回到了老家。老家前面的大馬路上,畫上了停車格,我推開老家的大門,2株大王椰依然在風中搖曳著,草坪碧綠,茶花怒放,桂花飄香,兒時居住的日式房屋,夢裡卻幻化成一棟5層樓的電梯大廈。 父親的豪宅夢,到底還是反射到我的潛意識裡了。 本文取自《台北舊事──一個外省第二代的生活記憶》專書 本專欄與財團法人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合作

Gan Jing World侵權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嚴正譴責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於YouTube頻道上之「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深受廣大民眾喜愛 。日前一家名為『Gan Jing World』(乾淨世界)的網站未經許可,將其「搶救遷台歷史記憶庫」YT頻道百餘支影片內容擅自複製在該網站上,並盜用相同的圖片、文字及所有說明內容。沈春池文教基金會特此聲明與該網站無任何關係,已嚴正要求立即停止侵權行為,否則將依法究責。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聲明從未授權任何商標、影片圖像、網頁圖片等給予該網站,對於不法人士的侵權等行為予以嚴正譴責,已要求立即下架,其所涉及的法律責任,將依法追究。 沈春池文教基金會自2017年啟動「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計畫,進行1949年前後大時代下的人物口述影像拍攝保存工作,已搶拍超過千位遷臺人物口述影像,受訪者包括古寧頭戰役首擊第一發砲彈的熊震球先生、馬祖空戰英雄歐陽漪棻先生、人間國寶陳錫煌大師、京劇名伶魏海敏等人。YouTube頻道內容豐富多元深受各界喜愛,訂閱人數破萬人並持續增加中,每一則影片都是基金會工作人員的心血結晶。 基金會也提醒民眾切勿被侵犯版權的網站或頻道所誤導,支持正版,如欲觀看 請至以下平台 【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官網】 【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FB】 【搶救遷臺歷史記憶庫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