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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uckner 200】第一套布魯克納交響曲全集的誕生

在今日的音樂世界裡,Volkmar Andreae或許只是個指揮家的名字而已,然而,生於1879年的Volkmar Andreae是他那一代最有教養和最真誠的音樂家之一。他在蘇黎世音樂廳管弦樂團一待就是43年,這段時間裡,關於瑞士當代音樂的培養和創作,都與他的名字息息相關。 Volkmar Andreae作為指揮家的中心是布魯克納的作品。由於他的倡議,蘇黎世在1920-1930年代已與維也納一樣,成為布魯克納推廣的重鎮。1936年,Volkmar Andreae甚至在蘇黎世籌設一個國際布魯克納音樂節。離開蘇黎世音樂廳管弦樂團後,Volkmar Andreae克服了他對旅行的厭惡。特別是他生命的最後20年,指揮了許多偉大的樂團,尤其是維也納,成為了他的第二故鄉。 談到 Volkmar Andreae,不得不提他與維也納交響樂團完成的布魯克納交響曲全集,戰後的維也納有美軍託管的電台,也有俄國管轄區的電台,1953年初,當地由俄羅斯管轄的廣播電視台RAVAG,開始一項重大的企劃案,邀請Volkmar Andreae與維也納交響樂團進行全球首次錄音室形式錄下全本布魯克納交響曲。以音樂會或廣播形式與布魯克納音樂交流,對Volkmar Andreae並不陌生。1940年代,Volkmar Andreae即頻繁將布魯克納交響曲排上音樂會節目單,在1942到1948年之間,更在貝隆明斯特電台(Radio Beromünster)的邀約下,錄製過第四、第六、第七和第八號交響曲,並進行廣播。 音樂學家Kurt Blaukopf對於這套歷史性的全集有以下的記述:「維也納交響樂團在 Volkmar Andreae指揮下的演出,並由奧地利廣播電台錄製留存,豎立了錄音史上的紀念碑。」可惜當時錄完的九首交響曲,僅由Amadeo這家唱片公司發行了第一、二、三號交響曲的LP唱片。不過,Volkmar Andreae的嘗試之後,布魯克納交響曲逐步在荊棘的商業唱片市場開疆闢土。 1990年,奧地利廠牌Orfeo單獨發行了Volkmar Andreae整個系列當中的第四號,那時沒有發達的網路資訊,我們只道是一場平凡無奇的布魯克納音樂會,卻不知那是完整全集的一環,真正的全集發行則直到2009年才現身,由美國唱片公司Music & Arts出版。 Volkmar Andreae的布魯克納明晰、寧靜,他既不喜歡極端的節奏,也不偏好過於明顯的動態,從而表現出作品的活力與溫暖,既在當時很少見,於現今的錄音中也很難再聽到。這套全集中,Volkmar Andreae美妙捕捉了布魯克納音樂生命的偉大弧線。今天的樂壇,那些四處飛行、在全球各大音樂廳指揮演出的「噴射機時代指揮家」,都缺乏對布魯克納獨特的視角,這裡有高潮,那裡有高潮,到處都是高潮,有些甚至平淡無奇。 而來自另一個時代的Volkmar Andreae呈現了布魯克納可供想像的世界,帶你進行一場新穎的音樂旅行。

【Bruckner 200】迎接布魯克納200歲生日的有趣賀禮

19世紀的交響音樂有其他的傳播形式:特別是作品在音樂會普遍被公眾接受前,作曲家會透過單一鋼琴、四手聯彈或雙鋼琴改編的版本讓作品普及化。布拉姆斯就改編過自己的交響曲;像布魯克納這種大型的交響創作,連鋼琴版都會推出刪節版,以滿足音樂會的需求。 唱片公司Ars Produktion發行的布魯克納第七號雙鋼琴版,採用Hermann Behn的改編,這位1857年出生,來自漢堡的指揮家兼鋼琴家,同時也是一名執業律師,具有多重身分。Hermann Behn曾在慕尼黑受教於Josef Rheinberger,後來前往維也納成為布魯克納的學生。Hermann Behn的雙鋼琴改編版遠超越所有鋼琴版的界限,演奏起來極具個性,優雅地呈現作品的實質,從豐富的聲音層次中,巧妙選取精準而不過度華美的音符,展現既有力度又清晰的E大調交響曲形象。 這張專輯中,Hermann Behn編排的版本由來自奧地利的Julius Zeman與來自日本的大井駿搭檔,兩人都是指揮、鋼琴領域雙棲的年輕新秀。Julius Zeman透露,他經常透過演奏鋼琴改編作品來接觸布魯克納部分的交響作品。 國際布魯克納協會主席Thomas Leibniz在解說中寫道,布魯克納的學生在維也納華格納學術協會的晚會上,以雙鋼琴演奏第七號交響曲,根據當時見證者的證言,為了實現作曲家要求的力度,兩人幾乎把手指敲出血漬來。不過,21世紀的錄音室錄音不必到這麼血汗。 這是很成功的專輯,我聽了幾次,都順著音樂的推進輕鬆把第七號仔細聽完。鋼琴的琴聲豐滿開闊,動態樂章非常令人信服,而慢板樂章將兩部鋼琴帶到這個樂器的最大極限,無論歌唱性、持續音或連奏,兩位鋼琴家直視改編版的缺陷,以極其理想的速度來推進音樂、彌補不足。由節奏描繪下的清晰氛圍,讓速度略快的慢板也能融入深度的感情。詼諧曲充滿動能與節奏感,散發驚人的魅力。終樂章則鋪陳了原作預期中的短小、緊湊氛圍。 整個演出由極其細膩的琴音支撐,沒任何模糊化的音符,鋼琴家們也未迷失在踏板的迷霧中,樂句清晰易懂。即使是宏大的交響化樂段,也被具體的精確琴聲支撐,演奏中亦從未出現無謂的技巧展示。第七號交響曲的特質被簡單的效果喚起,有時在某些極弱音的段落,幾乎達到音樂盒般的細膩感。 這次錄音是在維也納貝森朵夫鋼琴工廠用該公司的兩架鋼琴錄製,在空間上以及樂器選擇上,都符合布魯克納宇宙的應有設定,畢竟作曲家是在一台貝森朵夫鋼琴上作曲,對這個鋼琴製造商的聲音世界有深刻的理解。這些樂器的聲音高貴、和諧,在各音域中溫暖且高尚地閃爍著,被唱片公司錄音團隊精確捕捉到。 這無疑是迎接布魯克納200歲生日的有趣賀禮:兩位鋼琴好手從鋼琴的視角介紹第七號這首龐然巨作,呈現一場帶有幻想味道的細膩演出,我覺得不僅出色且激勵人心。

【Bruckner 200】布魯克納音樂中的比例與秩序

今年9月,布魯克納將迎來200歲誕辰。我想開始一個【Bruckner 200】系列,介紹這位奧地利作曲家的交響作品,以及唱片世界裡的重要布魯克納錄音。 眾所周知,布魯克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一個心思單純的阿宅,也是個大器晚成的音樂創作者。在嘗試譜寫交響曲之前,他已經40歲了。 有時候,布魯克納對他的信仰需求非常大,正如1877年他的第三號交響曲災難性的首演失敗後,對布魯克納造成極大打擊。那次首演回顧起來的確令人沮喪:音樂廳的人群逐漸走光,只剩下少數的支持者;然後樂團也直接打包離開。大部分的評論家都對他的作品嚴加抨擊。 在布魯克納的交響曲和大型合唱作品中,我們經常會聽當突然的休止,有時之後還會有幾個小節的靜默,這需要音樂廳具有一定的音響效果:能讓那些巨大的強音產生迴盪,而不會讓音質變得模糊。 禮拜堂的豐富裝飾讓我們想起了布魯克納的旋律和和聲中常出現的豐富的樂器紋理—這些都是汲取自華格納和書伯特音樂的靈感。但是,聖弗洛里安的一個特點對布魯克納的音樂,特別是交響曲,有直接的影響——那就是秩序感。 像每個時代的宗教建築師一樣,計劃和建造聖弗洛里安修道院的人試圖在其建築比例中反映出神聖的秩序。同樣,布魯克納所完成的樂譜和他留下的各種草稿、構思揭示了他對音樂比例的著迷,甚至可以說是迷戀:每個小節都被編號,有時還伴隨著詳細的和聲分析。 有些評論家將布魯克納歸於神經質的作曲家,據說,他經常有極度的情緒波動,當他最抑鬱或焦慮時,會對數字產生迷戀。有一個朋友對他的描述令人震驚,該友人說,布魯克納在1866年情緒崩潰前,曾在田野中絕望地試圖算出所有樹葉的數量! 然而,看看從布魯克納圖書館保存下來的兩個樂譜—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和莫扎特的《安魂曲》,會發現布魯克納在樂譜上註記了相同的小節編號和和聲分析。就像中世紀建築師測量大教堂的尺寸一樣,他試圖以此理解這些傑作的比例。 布魯克納的交響曲不僅僅是「聲音的大教堂」,它們也是晚期浪漫主義者的激昂之作,很多元素都來自對華格納的崇拜。聖弗洛里安的比例與秩序是作曲家追求的目標。有時候,布魯克納確實達到這個目標:例如,在第八號交響曲的結尾,四個樂章主題的對位融合,也許是他對黑暗和光明和解所描繪的最大音樂圖像。 但接下來的第九號交響曲中,我們聽到在Adagio高潮時那種驚恐、未解的不和諧音,這是對混亂世界的示警,以及對第八號音樂中超秩序的明確否定。這兩種可能性在布魯克納的音樂中都存在著,這讓他的作品散發真切的人味,而不僅僅是一座巍峨的音樂石碑。

汪德 追尋布魯克納作品靈氣的指揮大師

指揮家汪德(Günter Wand)的布魯克納錄音有許多隱藏版,尤其是唱片公司Profil的發行,一不小心就會錯過,大家都專注於汪德與柏林愛樂、與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的實況,但他帶團的本領不僅僅是這些而已。 柏林德意志交響樂團(Deutsches Symphonie-Orchester Berlin)的前身是美國佔領區廣播電台交響樂團(RIAS Symphonie-Orchester,RSO),樂團改了兩次名,背後有一段相當複雜的歷史。 該樂團由美國廣播電台RIAS(美國區廣播電台)於1946年創建,並以RIAS Symphonie-Orchester(RSO)的名稱用了整整十年。後來,美國人不再資助樂團,改由德國人接管,保留了舊的縮寫RSO,更名為柏林廣播交響樂團。改名後的樂團最初被分配給柏林地區電台自由柏林廣播(Sender Freies Berlin,SFB),但SFB無法單獨提供樂團資金,因此成立一家公司,其股東包括柏林市、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和 RIAS,廣播交響樂團一直以這種方式維繫到1993年。 然而,柏林還有一個名字相似的廣播樂團叫柏林廣播交響樂團(Rundfunk-Sinfonieorchester Berlin,RSB),該團成立於1920年代,1945年後由蘇聯轉交東德廣播部門。兩德統一後,決定將較年輕的廣播交響樂團RSO改為柏林德意志交響樂團(Deutsches Symphonie-Orchester,DSO)。 指揮家弗利柴(Ferenc Fricsay)於1948年被任命為RSO第一任首席指揮,1954年離任。1959-1963年間又回鍋。弗利柴對樂團貢獻極大,他在短短時間內提高了樂團的水平。上個世紀的1980年代由夏伊(Riccardo Chailly)擔任首席指揮,1983年4月3日,汪德客席指揮了他的第一場RSO音樂會,當時他已經71歲。從1983到1996年,汪德共客席了15場廣受好評的音樂會,1993年樂團更名前,汪德成為RSO的首席客座指揮,3年後,他又被任命為榮譽指揮。 1993年4月20日,汪德與樂團在柏林音樂廳(Konzerthaus Berlin)演奏了兩首未完成的交響曲:舒伯特第八號與布魯克納第九號。過去,指揮家克納佩茨布施(Hans Knappertsbusch)也曾這樣安排曲目。這場音樂會的布魯克納第九號詼諧曲令人印象深刻,尤其強大的定音鼓充滿靈氣。其實,汪德很不喜歡人家把他定位為布魯克納指揮,同時他也不贊同刻板地把布魯克納當成「音樂廳裡的教堂作曲家」。 所以汪德詮釋布魯克納時,完全避開那些「偽天主教」的虔誠,但另一方面,汪德又認為布魯克納音樂強大的結構,以及音樂的內在精神層面,都反映了一種超凡、神聖的秩序,只有擁有深厚宗教信仰的人才能創作出如此強大且富有內涵的作品。因此,當他指揮布魯克納時,一直都朝向揭示那必要的靈性層面而奮戰。 汪德說:「當我指揮布魯克納時,我想要表明他是一位偉大的交響曲作曲家,而不僅是被莊嚴神聖所定義的音樂家;我想按照布魯克納的意圖來演奏音樂。」 汪德想強調的是音樂的內在戲劇性,他以透明卻不犧牲音色的方式演奏布魯克納,讓音樂有呼吸的空間。「在布魯克納的音樂中,音樂的架構變得可見,也就是說,可用耳朵來明顯感知,這表現在音塊、節奏和節拍之間明確的對立上,這些元素並不是融合在一起,而是像建築的磚瓦一塊塊堆砌。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節奏之間有意義的關聯性非常重要。如果沒有這樣,無論布魯克納的交響曲即使演奏得很美,或聽起來多麼好聽,都會缺少一些必要的東西。」 儘管汪德的早期錄音主要以準確呈現布魯克納音樂的複雜性為特質,他的後期錄音自由度似乎更高,無論他如何嚴格地塑造這些偉大交響曲的結構。隨年齡的增長,汪德控制樂團的智慧越來越與他的心靈結合。他的布魯克納,簡言之就是「聽起來必須是如此」的感覺,一種非常純粹的音樂呈現。

指揮家約夫姆獻給布魯克納的最後頌歌

1986年12月4日,偉大的布魯克納指揮家約夫姆(Eugen Jochum)在荷蘭阿姆斯特丹指揮布魯克納第五號交響曲時,這位偉大的布魯克納專家已高齡84歲,他在隔年3月26日告別人世。偉大的布魯克納指揮家?沒錯,是該這樣稱呼他。 自1950年接替福特萬格勒(Wilhelm Furtwängler)擔任德國布魯克納協會主席後,約夫姆一直保留這個職位,接著於1967年首度與柏林愛樂、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一起完成全本布魯克納交響曲的錄音計劃(DG唱片公司發行),他為布魯克納音樂的推廣所付出的努力無法計量。 約夫姆獨特的布魯克納見解,來自他信仰中的DNA,這讓他非常接近布魯克納所試圖傳達的東西。在他62年的指揮生涯裡,約夫姆共演超過650場布魯克納交響曲,這還不包括他的正式錄音,如此的成就相當驚人。而在布魯克納交響曲中,約夫姆最喜歡第五號,他一生中指揮這首交響曲達93次,留下5個錄音版本。從1938年在漢堡錄製布魯克納第五號交響曲唱片開始,到1986年12月4日在荷蘭與阿姆斯特丹大會堂管弦樂團(Concertgebouw Orchestra,以下簡稱Concertgebouw)的晚年演出,在跨越了48年的歲月裡,約夫姆另外還有4場錄音進入唱片市場。 包括1958年2月8日至15日與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合作的錄音室錄音(DG); 1964年5月30日至31日,與Concertgebouw在奧托博伊倫修道院(Ottobeuren Abbey)的錄音(Philips); 1969年10月22日在巴黎香榭麗舍劇院與法國國家管弦樂團(Orchestre National de France)的實況(Spectrum); 1980年2月25日至3月3日,在德勒斯登聖盧克教堂指揮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Dresden Staatskapelle)的錄音室錄音(EMI)。比較這些版本的精妙之處,對唱片收藏者具有無窮的魅力,但他們之間最顯著的特點是,可辨識出同一位指揮家的構思。 1938年的漢堡首錄音,在美國一直到1950年才由Capitol Records取得授權發行LP唱片。這張唱片除了詼諧曲外,其他三個樂章的速度都慢於約夫姆後來的商業唱片(除了1986年的最後演出外),音樂和音質都略顯呆板、沉悶。 而1986年這場指揮Concertgebouw的實況正是約夫姆第93次演出第五號交響曲,同時也是他最後一次。在這場音樂會中,約夫姆不僅超越他之前的所有錄音,還在布魯克納的演奏史、甚至錄音史上,立下永不褪色的紀念碑。約夫姆從不信奉所謂「速度越慢就越深刻」的道理,在他的指揮棒下,那些強烈的動態對比,都來自於一種自然而然的需求,沒有絲毫的做作。 約夫姆與布魯克納一樣都是管風琴師出身,都把樂團當作一架龐大的管風琴,即便是最最晚年的錄音,他的速度始終一致,當然也不會有任何做作。最後一場第五號,約夫姆的節奏設定雖然稍微緩慢,但整體上非常沉著、流暢,不僅在結構方面相當穩固,且規模比過去的錄音更恢弘、更壯麗。 無論是早期或晚年的錄音,在終樂章接近結尾的高潮(Tahra 1986年版22:24處),約夫姆都透過節奏突然的變緩,像設置一個能量匯集的節點,控制著聽者的感受力,直奔聖詠般的終局。其實,數十年來,約夫姆對第五號交響曲的整體看法沒太大變化,但如果比較他各時期的錄音,會注意到詮釋中的一些細節微調,1986年版在音樂感動力的加成效應上,比起以往更令人滿意。這是一場幾乎沒有失誤的音樂會,除了最後樂章的第525小節(21:21處)定音鼓漏掉。 1999年,法國唱片廠牌Tahra首度將這音源CD化,但當時的轉錄似乎添加了過多人工迴響,留下為人詬病的印象。2008年,Tahra捲土重來,進行了非常仔細的數位修復,讓每個細節都清晰地展現,平衡也非常精心,錄音的整體完整度大大提升。 如果說約夫姆1986年第五號錄音是對布魯克納的感人禮讚,那麼Tahra的發行,可說是對這位偉大布魯克納指揮家的完美致敬。

福特萬格勒詮釋布魯克納的代表作

在德國指揮家福特萬格勒(Wilhelm Furtwängler)的音樂生涯中,對布魯克納的作品抱持特殊的崇敬之意。他認為「布魯克納並不像華格納或布拉姆斯那樣為他的同時代人創作。他的藝術完全是追求永恆,他為永恆而創作。」因此,福特萬格勒詮釋的布魯克納,是純粹而堅定地追求他自己信念中永恆無窮的音樂世界,總是充滿戲劇張力,並常顯現超乎常規的龐大構築力。 1942年10月25至28日的四天時間裡,福特萬格勒在柏林愛樂的舊愛樂廳指揮了1942/43年度的第一場音樂會。首先是周日上午的公開總排練,接著是周一黃昏的正式演出,然後在接下來的兩天,相同的節目又重複登場。曲目包括葛路克歌劇《阿爾賽斯特》序曲、柏林愛樂的大提琴首席提博爾·德·馬庫拉(Tibor de Machula)擔任獨奏的舒曼大提琴協奏曲,最後是壓軸曲:布魯克納第五號交響曲。 當時德國已率先開發出磁帶錄音機Magnetophon,可錄製像布魯克納交響曲這樣長時間的曲目,並將此應用於廣播等用途,以磁帶記錄珍貴的音樂遺產。福特萬格勒這系列二戰時期錄音,以1942年3月的貝多芬第九號為首,包括第四、五、六、七號,以及舒伯特第九號交響曲、布拉姆斯第四號、布魯克納第五號等。儘管身處戰火這種將悲慘歲月,福特萬格勒在這些演出中仍將藝術推向極限,自身也達到指揮藝術的顛峰。其中的布魯克納第五號自首度唱片化以來,大多數布魯克納粉絲都說:「這不是布魯克納,而是了解福特萬格勒詮釋手法的重要演出。」 毫無疑問,這確實是第五號的稀有傑作,與我們數十年聽到的布魯克納第五號相比,可說是來自另一次元的詮釋,它不僅是布魯克納第五號,更是「屬於福特萬格勒的個性化演出」。 第五號是布魯克納唯一一首第一樂章緩慢撥奏開場的交響曲,從下降然後上升的低音弦撥奏,成為全曲中幾個重要主題的共享動機。即使在現場演奏中,除非極為專心聆聽,否則你無法聽到這些開頭的最弱音。弱音展開後,每一音符好像在進行探索一樣,以嚴肅的步伐支撐著弦樂的對位法前行。下一刻,突然間,巨大的弦樂和木管在激烈的節奏中發出了巨大的三和弦,隨後是壯闊的銅管齊奏。此處穿透式的響鳴,柏林愛樂銅管部隊的深沉力量令人震驚。福特萬格勒將這樂章逐步透過極大的張力,匯聚成恢弘的構思,從再現部第283小節開始的「對位法叢林」,可說是布魯克納獨特、精密書寫風格的展現。 慢板是布魯克納創作這首交響曲的開端,這樂章開頭伴隨著三連音,雙簧管的抒情主題以雙連音出現,這種節奏的緊張感令人印象深刻。從第31小節開始的第二主題,有著豐富和聲,中提琴和大提琴的美妙歌唱,銅管在弦樂細微動作的背景下的明亮吹奏,以及定音鼓在各處以極弱音量散發的陰暗預感等,都展現了布魯克納將這首力作稱為「幻想曲」的意圖。福特萬格勒在解讀這些意圖時,時常採用極端手法,如處理持續極弱音的絕妙技法,即使冒著弦樂可能的雜亂風險,也奮力向前。 詼諧曲的第二主題強調了樸實快樂的蘭特勒舞曲(Ländler)風,福特萬格勒以其獨特的速度感演完此樂章。儘管不像1944年指揮布魯克納第九號詼諧曲那麼極端,但也是一氣呵成。 第五號的終樂章以過去未曾見的巨大規模完成,奏鳴曲結構由3個性格各異的主題構成,而在展開部中,布魯克納實現了對位技法的精妙,建構出壯觀的雙重賦格,使之成為複雜而宏大的終曲。福特萬格勒大膽的彈性速度手法,充滿了他獨有的自信,沉重的低音震撼全場。尤其在這個樂章結尾處,福特萬格勒特別增強了銅管樂器的力度,讓最後的合奏更具戲劇化效果,並產生極大的衝擊性。 這份錄音還有個故事流傳。二戰期間,在德國一小部分人已能在家使用磁帶錄音機聽音樂。德國電器公司AEG將錄音用的Magnetophon K4,簡化為純播放Magnetophon K5,提供給該國的達官貴人,而希特勒當然是第一位受益者。 見證人是當時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Joseph Goebbels),戈培爾在希特勒1942年剛過完生日不久於日記中提到,元首收到一套Magnetophon磁帶機當做生日禮物,並開始使用。 1944年4月21日的日記中,戈培爾說,他送一份磁帶錄音給希特勒,內容是福特萬格勒指揮布魯克納第四號交響曲,希特勒非常高興。不過,戈陪爾顯然是記錯了,磁帶的錄音應該是第五號交響曲,這場長達69分鐘的演出,動用了四份原始磁帶收錄,音質相當優異,好到讓人難以置信。 目前,這場大戰期間留下布魯克納第五號錄音,已推出好幾個CD版本。例如,1981/84年美國布魯諾·華爾特協會的出版、1989年德國DG的發行,2005年日本Opus藏的版本,以及2006年由俄羅斯Melodiya推出的CD等。還有一些音質有問題的CD也相繼現身。這些CD是以各式各樣的音源轉錄,而轉錄的品質不一,有的很好,也有些很不理想。 事實上,當時的原始磁帶被前蘇聯紅軍「綁架」到俄羅斯後,至今處於失聯狀態。身為俄國國營唱片公司的Melodiya,當然能有更好的音源進行後製處理,但德國唱片公司DG則只能採用1987年俄國首度歸還的拷貝帶轉錄成CD。此外,各唱片公司的母帶處理和數位重製的技術也不一。有時會完全失去現場氛圍,有的會任意添加迴響,有的為降噪而犧牲音質,有的會大幅削減高頻,有些甚至在數位化過程出現干擾聲。 德國福特萬格勒協會最後發行的CD,內容就是這場布魯克納第五號。該協會是以柏林-布蘭登堡廣播公司(Rundfunk Berlin-Brandenburg,簡稱RBB,即過去的SFB)擁有的磁帶進行轉錄。後製處理儘可能尊重原音,音質相當驚人。樂團自然、立體、透明且豐富的聲響讓人驚訝。只有一處不得不「動手腳」,因為原磁帶終樂章開頭少了兩聲撥弦,只好找第一樂章完全相同的樂段補上。 另外,關於音準問題,當時採用的是1939年倫敦國際會議上確定的國際標準音A=440Hz,所以這裡也相應調整。至今為止,大部分的CD都把音高設得太高,例如1989年的DG版就設定為444Hz,導致演奏時間變短,整體失真。 有人說,福特萬格勒式的漸快會破壞布魯克納的本質,但我個人認為,這樣的處理手法反倒讓布魯克納的本質浮現出來。大戰期間的布魯克納第五號絕對是福特萬格勒詮釋布魯克納的代表作,如果你喜歡第五號,更該感受一下這場把柏林愛樂本領逼到極限的驚異演出。 blue97:《MUZIK古典樂刊》資深專欄主筆